升入大學(xué)一年多,最魂牽夢繞的莫過于父親做的手搟面。
耐心揉好醒過的面團,搟薄后切細條,趁著水開煮熟。爆炒后的醬鹵,薄薄一層芡和著瘦肉塊、蔥花、洋蔥沫和青椒丁,爆炒后的醬香味充盈整個廚房。把煎得嫩黃嫩黃略有些溏心的雞蛋和鹵子拌勻,有韌性的面條爽滑筋道。狼吞虎咽一碗下肚,口感是面館不可及的鮮香。
“好吃嗎?”父親擦擦額頭上的汗,坐在我對面,有些忐忑不安。
我滿足地說不出話,只能用力點著頭,囫圇咽下才長呼一口氣?!罢婧贸?”
“好吃下次回家時爸再做!”父親終于輕松地笑出來,滿心歡喜,眼角皺紋彌漫。我看在眼里,什么也說不出。
從小胃不好,父親便變著花樣滿足我刁鉆的胃。
但心系于手搟面,實際上來源于高中時每個困倦的早晨。
“都六點多了,她起來沒?”
“你去叫一下吧,快趕不上校車了?!?
“算了,我送她吧,讓她再睡十分鐘?!?
“好,水開了,那等她醒來再煮面吧?!?
處于半睡半醒狀態(tài)中的我,零星聽到廚房里筷子攪雞蛋打在碗沿兒的敲擊聲、水龍頭里嘩嘩流淌的和父母小聲的交談。迷迷糊糊爬起來,一成不變的校服,束起高高的馬尾,連刷牙都能睡著。
“閨女,明早上想吃什么?” 父親敲開臥室門,“就拿高考當(dāng)模擬,別緊張,語文是你的強項,雖然是第一科,調(diào)整好心態(tài)。要不明天……”
“吃面吧!好久沒吃了?!蔽译S口說。
父親眼睛亮了一下,“早上得吃點清淡的,做湯面吧,我把面煮得軟軟的,再多放些白菜,省得胃疼。你還想吃什么?光吃面吃不大飽,我再炒兩個菜?你想吃……”
“怎樣都行,別搞特殊行不行?”我有些不耐煩,“平時吃什么明天就吃什么,別讓我覺得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行不行?”
父親什么也沒說,像往常一樣沖我笑。
于是做了湯面。面湯清澈,漂浮著青菜葉和煮飛的雞蛋清,隱約埋著兩塊棒骨。氤氳上升的水汽,碗沿兒擺著竹筷,第一口入嘴溫度便正好。
我慢慢的吃著面,抬頭望了一眼。
父親只是安靜的坐在對面,看我吃得正香,卻始終沒動筷。
人們常說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從小養(yǎng)成的飲食習(xí)慣走到哪兒都忘不掉。
到了大學(xué)也改變不了挑剔的口味和飲食習(xí)慣——油一定要少之又少,面湯不要用醬油醋勾兌出咸鮮,要清,鹽要少,面條軟硬適中。每每和父親通話,第一句就被問及吃的怎么樣?胃口好不好?
我說食堂吃的習(xí)慣,身體很好,卻再也說不出那句想吃他做的手搟面。
街上大大小小的面館,有的食材豐盛,花樣繁多;有的巧立名目,新意迭出,卻唯獨沒有一碗能比得上我思念的味道。
于是對我來說,家,就是一碗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手搟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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